05 不速之客(1 / 1)

林归鸿抵达昆州的第三天,沈齐麟就联合各地州县的话事人办了场接风宴。

说是一场普通的宴会,实则却极尽奢靡。

沈雪月自然清楚,这是场鸿门宴。

要知道,前世林归鸿刚刚上任,人生地不熟的,就被“请”去了昆州城里最繁华的东风楼夜夜笙歌,半月方歇。

虽然她不清楚其中细节,但是这个下马威着实是在林归鸿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,之后才会大刀阔斧地开始整治沈家。

她知道,沈家舅舅不是什么贪权好利之人,只是打心底觉得林归鸿来了,昆州就只认林知府一人了。

所以才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给林归鸿使绊子。

若不是……

沈雪月微微抬起眸子看向门外,临煊正端着托盘走进来,素日里无甚表情的脸上难得地带了笑,倒像是真心为她高兴的。

“小姐,李妈妈差人送了件新衣裳过来,说是留待出席后日的东风楼洗尘宴呢!”临煊将托盘放到茶桌上,眼中是藏不住的兴奋。

沈雪月盯着那套衣服,瞧见又是水色搭蓝白的料子,唇角不知不觉就弯了弯,平静道:“放到柜子里去吧,离开宴还有些日子呢。”

一阵凉风吹进来,她下意识拢了拢身上杏色的外衫,但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。

临煊疑惑不已:“小姐?”

“无事。”她连忙摆了摆手,“你下去吧,明日我们再出一趟府。”

听见她沙哑的声音,临煊有些急了,追问道:“小姐,你是不是着了风寒?我去请府医——”

话还没说完,她就打断了临煊的动作,捂着帕子咳了好几声,才撑着扶手呵斥:“我说了,明日出府!”

“小姐……”

临煊止住了脚步,抿着唇作委屈状。

主仆二人又是不太愉快的收场,就这么僵持了半天,临煊才默默离开了主卧,回小房间去守夜了。

沈雪月没了困意,干脆起身坐到书桌边上,继续抄那《山海经注》。

这本书尽是鬼怪生僻的内容,饶是读书人也有认不全的字,所以每次誊抄都要费些功夫。当然,价格也是其余书籍的两倍不止,一本可得整整四百五十文!

她占了个重活一世的先机,自然将其中生僻字揣摩得够多,因而主动揽下了《山海经注》的誊抄活计。

从春三所回来后的这几天,她已经抄完了五本,如今这册,已经是第六本了。

夜里风大,煜真园又是临水之地,更添几分寒凉。

沈雪月坐着抄了一夜的书,终于在二更天落下了最后一笔。

月光透过纱窗零零散散地撒了一地,她合上古籍整理好书桌,莲步轻移走到了床榻边。

“咳咳,咳咳咳……”

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在卧房中响起,一直到天色渐明也没有停歇。

临煊推门进来伺候梳洗的时候,沈雪月已经在妆奁台前端端正正地坐好了。

她的首饰不多,一眼扫去只有一对青玉耳环、两朵鹅黄珠花、一盒绑头发的黑绳,别的,是再也没有了。

大御女子追求华贵之美,无论少女或妇人,满头青丝大多挽髻,只留一缕尾发垂至身后,用发绳绑了固定。除开一整套头面,珠冠、银钗、鎏金簪子、华丽步摇……凡是精美的发饰,必定要让梳头丫鬟搭出个所以然来,再穿一身广袖锦衣,走动间如仙子翩然,绰约多姿。

而这些,沈雪月一样都没有。

她的容貌不算出众,又是寄人篱下生活,终日戴着自己做的两朵珠花,衣裳大多以水蓝、绀色为主,可以说得上是寡淡无味。

尽管如此,沈家的诸位小姐们,还是瞧不起她,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看,连带着府中下人也见风使舵,对她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。

久而久之,她就养成了独来独往的性子,除非魏氏传召,否则轻易不出门。

临近巳时末,沈雪月才带着临煊从沈府侧门出去。

守门的小厮在她们身后小声念叨了一句,“真是怪了,表小姐最近出门的次数怎的多起来了?”

不过,这句话并未落入她耳中。

她和临煊走出梧桐巷,穿过主街后,又绕了几个岔路,才在一家医馆门前站定。

门口打伢的学徒立马迎了过来,笑吟吟开口:“两位姑娘是要诊脉还是抓药呐?”

“我,咳咳,咳咳……”沈雪月刚一开口,又是止不住的咳嗽,她捂着帕子缓了缓,才继续道:“我找大夫看病。”

悬壶阁今日坐诊的大夫是个胡子花白的老郎中,看上去极其靠谱。

所以听到跑堂伙计说坐诊费就要二两银子的时候,她只是暗自肉痛了半晌,还是乖乖交了钱。

好不容易重新来过,她可不想再把咳疾拖成不治之症了,还是赶紧治好一劳永逸吧……

“姑娘,你这是小病,吃两剂止咳散就好了。”白胡子大夫仔仔细细把过脉后,捻着胡须开口:“阿宽,你去抓药吧,荆芥、桔梗、白前、陈皮各一两,百部、紫菀、甘草少许,再加一味茯苓。”

“茯苓性温,姑娘日后切勿多饮薄荷水了,薄荷水虽能即时润喉,却很是伤身呐……不妨在家中备上菊花干,喉咙瘙痒时,泡上一朵,简单佐以桑叶、甘草,既能润肺止咳,又能暖胃舒心。”

沈雪月听了,不住地点头。

前世她病入膏肓时,乔府为她请了百灵谷的神医诊治,开的方子和这位大夫大多都能对得上号,只不过剂量更大些。

她默默将药方记在了心里,又着临煊过去同配药的阿宽说,劳烦多抓两副,以备不时之需。

最后加上二两坐诊费,这次看病抓药就花了六两银子,竟是刚好花完了前些日子抄书得来的工钱。

临走的时候,白胡子大夫又叫住了她,高深莫测地露出慈笑:“姑娘,咳疾可以治,心病……却不可医啊……若想养好身子,须得吃好睡好,切忌多思。”

沈雪月扶着门框的手不自觉收紧,她微微点了点头,道:“多谢大夫提醒。”

主仆二人走出悬壶阁后,对面茶楼上观望许久的女子才开了口。

“她拼命抄书赚钱,就是为了看病?”

清脆有力的声音响起,一本蓝封书籍也随之被扔到了桌上,仔细看就会发现,正是沈雪月放在春三所试行的《四季诗集》。

在女人身后,穿着夜行衣的暗卫单膝跪地回禀:“回三公主,属下在沈府潜伏一月有余,除了春三所和馄饨摊,沈小姐确实只来过这家医馆。”

被唤作三公主的女人不由得摇头叹息:“真是个奇女子……”

“好了,不留你了,回上京交差去吧。”三公主头也没回,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,“本宫要去会会这位奇女子了。”

“是,属下告退。”

暗卫离开后,她忍不住伸手拂过《四季诗集》的书封,顺手就将诗集揣进了怀里,轻展折扇走了出去。

这厢沈雪月正带着临煊在一家干货铺子里挑选菊花干,摸不清门道的她只能挨个拿起一朵来闻味道,想着挑个香气清淡的就好。

只是还不等她挑出个所以然来,门外就走进来一位剑袖轻袍的女子,姿色不是一等一的绝美,眉眼间却盛满了英气,即便是满头珠翠、一身华服,也盖不住身上那股杀伐决断的气息。

一看就是常年骑马练剑养出来的气质。

“这是徽郡的亳菊,花朵大而饱满,只作清热解毒之用。我观姑娘脸色苍白、脚步虚浮,应是风寒之症,若要止咳平肺,当选旁边那一种,庆州怀菊最佳。”

三公主合上折扇,笑意盎然地走过来,好心给出了自己的建议。

沈雪月有些困惑,不知道这人为何要帮自己,一旁的店家也跟着附和:“是啊是啊,这位姑娘说得对,姑娘你瞧半天了,总算是遇到个懂行的了!”

“不知阁下是?”她放下手里那朵亳菊干,率先问出了声。

三公主突然凑近,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:“上官照水。我叫,上官照水。”

感受到身前的柔软,沈雪月先是一愣,又被这个名字吓到了,当即就要下跪行礼,却被上官照水抓着手腕拦住了。

“别激动,沈妹妹,买好这庆州产的怀菊干,咱们再慢慢聊。”

沈雪月如何能不激动,这世上复姓上官的,只有一家,那就是天家贵胄。而上官照水,不仅是当今皇后所出,更是深受景帝喜爱,亲自点名去了御史台任职,可入朝听政的三皇女。

她重活一世已经够稀奇的了,原以为按照原定轨迹过下去就够了,却不曾想,前世那位在御史台任职的三皇女竟也来了昆州。

而且看对方的样子,分明就是认识她的。

可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,都和这位公主殿下无甚交集,怎么会……

浑浑噩噩之下,她靠临煊搀扶着走出了干货铺子,街上人来人往的,上官照水倒也不怕被认出来,大咧咧地就开起了玩笑:“沈妹妹,我突然拜访,是不是吓了你一跳?”

“三殿下……”她隐晦地避开了皇女、公主两个词,“臣女眼拙,不曾得见殿下真容,今日失礼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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